你明天一早还能不能记得此刻的谈话，我甚至也不确定自己是从此记起过往的一切柔情与苦痛，还是离开这里后一切过往就渐渐沉寂。可是，埃里克。”谈话的最后，少女刻意用翡翠色的眼眸正对他形状怪异的眼睛，声音温柔沉静，神色专注恳切，“我非常确定，唯有你能唤起我此生唯一的爱情。”

    “所以埃里克，向我承诺：你绝不会放弃我，绝不会放任我们的羁绊断裂，绝不会……绝不会……”艾琳怎么也说不出那个最残酷的可能，她想到埃里克悄无声息往湖底坠落的情形，平稳的声音终于出现一丝颤栗。然后，就像是玻璃窗上的第一道裂缝，那一丝丝颤栗迅速从话语的尾音传染到少女全身——惯于巧舌如簧的少女紧紧抱住恋人，喉咙里只剩下支离破碎的呜咽。这惶恐先前李艾琳感受得还不算太深刻，此刻回想起来，才叫艾琳有种整颗心都被谁死死攥住的窒息感。

    埃里克及时把收音装置扔回了壁灯里。

    “我承诺，我承诺！我绝不会放弃你，绝不会放任我们的羁绊断裂，绝不会……绝不会再想独自逃回那幽暗炼狱……”他更加用力地回抱少女，恋人珍珠般的泪水砸落在他赤裸的上身，带来格外熨帖的温度。

    “埃里克，我还要你一个承诺。”一个激烈又绵长的深吻过后，艾琳的情绪似乎迅速平复了，她轻轻摁住埃里克撕扯浴巾的大手，声音还有点儿发颤，但翡翠色的眼眸里又浮现了一惯狡黠的光芒。

    “嗯？”埃里克觉得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已经渴望得发疼，但他还是耐心地注视着恋人漂亮的绿眼睛。那双眼此刻难得漫上一层薄雾，不似平常清透，雾里他怪异的影子反倒愈发清晰。

    当然，现在他再不必介怀了。埃里克注视着恋人娇美的容颜，忍不住满足地喟叹。他这为人世所鄙夷的恶魔之子也将收获命运的馈赠了。

    “倘若我忘了你，你得引领我重燃爱火；若我还记得过去，你也得同我重温旧梦——不要抛弃那些小女孩，她们未来将是艾忒乐小姐的事业最坚固的基石；但艾忒乐小姐要求幽灵的盛宠——无人能及，包括当年的克莉丝汀。”艾琳的气息似乎已经完全平稳了，但语速相较平常稍快。她不等埃里克答话就又吻了上去，由女孩儿开始的这个吻并没有更加温柔，却明显更加绵长——两人高超的呼吸技巧全都用在了此刻，唇齿交缠之中，少女口里飘落一句无人明了的呢哝：“埃里克，你终于也瞧见我的泪水了……”

    曾经艾琳满怀炽烈的情意，在简陋的山洞没能等到恋人的吻，因为坚持要埃里克对自己袒露真颜；而此刻，她的情意不减当初，十六岁的身躯也有早有被采摘的资格，与恋人却再次止步于一个深吻，一场点到即止的厮磨纠缠，因为埃里克决心要她袒露真实的灵魂。

    这情形奇妙地倒转了，艾琳却并不意外——他们曾互为浮木，他们已向彼此献出此生唯一的爱情，这感情愈是神圣，愈是不容丝毫瑕疵。

    有那么一刻，艾琳希望自己只是艾忒乐小姐，明显暴露对地宫熟稔，心灰意冷的幽灵都不打算理会的艾忒乐小姐。但她立刻掐灭了这个荒唐的念头，并且终于决心正视这个问题。

    可是，埃里克，我的爱人，我该如何告诉你我们曾远隔虚实，而我曾目睹你一生的离合悲欢？我多想告诉你我曾是多么平庸无味，又怎样为你打磨得熠熠生辉！我怎敢告诉你，初次聆听您雄壮的歌唱时，我曾对您怀有怎样浅薄的同情与轻浮的热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