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素素不知是害怕还是生气,颤抖着尖声道:“你胡说!典契呢?你拿出典契来!否则,我就去告官!”福山哈哈笑了起来,搂着手臂吊儿郎当道:“哎哟,报官,你去报啊!”文素素推着许梨花,气道:“走,我们去报官,我就不信,这天底下竟没有王法了!”福山笑得更张狂,与伙计一起,不紧不慢缀在了她们身后。聚贤楼与仙客来一样,离县衙都近,几个差役在外巡逻走动,将发生的事情早就瞧在了眼里。见到他们一道前来,差头暗自对福山使眼色,视若无睹离开,催促着其他差役道:“走快些,我们还有一大堆事呢!”许梨花见差役走开,他们肯定常从聚贤楼拿好处,哪会出手管事。福山与伙计步步紧跟,许梨花不安地对文素素道:“娘子,怎么办?他们定不会放过我们,要用强将你抢去。”早知道,赶驴车出来就好了,她们无需抛头露面,不会被何员外的狗腿看到。许梨花暗自抱怨不已,文素素低声下令:“跑!”许梨花脑子乱糟糟,见文素素跑,她也跟着没头没脑地跑。两人见她们朝仙客来的方向跑去,两人对视一眼,面露迟疑。福山当差犯了错,被何员外斥责了好几回,先前他大包大揽,要让何员外今晚就做新郎官,顿时懊恼道:“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追!一个乡下妇人都拿不住,老子就不用混了!”伙计清醒些,犹豫了下,道:“福哥,前面是仙客来,老爷也惹不起,要是”福山不屑地道:“老爷惹不起,难道文氏一个贱妇就惹得起?贵人是要给老爷脸面,还是给一个贱妇脸面?”伙计一想也是,捋起袖子追了起来,同福山一起吆喝道:“站住!快给福哥站住!”许梨花搂着布跑不快,文素素身体尚未恢复,跑得也慢。福山扑上前,抓住了文素素的手臂,她一甩,福山手上吃痛,连忙放开了她,抬起手一瞧,手背出现了个血点。“臭娘们,居然敢动手用针扎老子!”福山怒火更甚,骂骂咧咧紧追不放。文素素提着布裙跌跌撞撞跑着,尖声喊道:“救命呀,救命呀!”许梨花见她喊,跟着嘶声力竭喊救命。两人的叫喊,引得周围的闲汉百姓纷纷跑来看热闹,仙客来门前的护卫,也一并看了过来。领头的护卫将手搭在了刀柄上,走上前沉声呵斥道:“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伙计见到王府的护卫威风凛凛,下意识没再跟去。福山见伙计往后缩,到底心虚,没了先前的嚣张,犹犹豫豫放缓了脚步,文素素却脚步不停,朝护卫跑了去,尖声道:“救命啊,贵人救命啊!”护卫抬起了手上的刀柄,指着她道:“退下,再上前,休怪我不客气了!”文素素喘着气,离得两步远站定,曲膝福了福,央求道:“这位爷,劳烦你给七少爷身边的问川带句话。”护卫听到问川,迟疑了下,收起了刀,道:“你且说。”文素素正要说话,身后马蹄阵阵,她回头看去,一群高大的护卫拥簇着头戴金冠,身穿缂丝紫袍的贵气男子,如阵疾风冲到了面前。齐重渊坐在马上,高高在上斜了眼文素素,怔了下,再看一眼,勒住马缰,绕着她来回打转。熟悉又陌生,初次见面时只看到了袅娜的背影,此时看去,她低垂头,乌发木钗,灰布旧衫,露出一段莹白如玉的纤细脖颈。金冠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扑面而来的权势富贵,文素素心道估计他就是周王了。被高头大马围着,许梨花害怕得快哭了,下意识朝文素素挪去寻求倚靠,双腿发软发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齐重渊俯低身,打量着文素素,道:“抬起头来。你姓甚?”文素素依言抬起头,瞄了眼齐重渊,对上他兴致盎然的眼神,又慌忙低头。年轻的亲王,皇室贵胄,在茂苑,甚至大齐,都称得上权势滔天。借势,谁的权势都一样。文素素看上去受了惊吓的模样,胡乱曲了曲膝,嗫嚅着道:“民妇娘家姓文。”齐重渊意外地抬眉,琼鼻樱唇,那双猫儿眼,风情婉转,还真是娇媚。都说江南女子灵秀,穷人家中也长着明珠。齐重渊跳下马,小厮青书忙上前接过缰绳,他负手在身后,和颜悦色问道:“你来这里作甚?”文素素咬了咬唇,朝白了脸的福山看去,鼓起勇气道:“民妇求贵人给民妇做主,何员外要在广天白日下,强抢民妇。”齐重渊顺着文素素的视线看去,福山惊得双腿一软,噗通跪了下去。齐重渊冷笑了下,收回视线,招过青书道:“你去,跟唐知县说一声,他的治下,竟然生出如此混账之事!本王离衙门一步远,尚且如此,本王不在时,不知乱到了何种地步,往年的教化考评,本王要去吏部好生查一查了!”青书应是,文素素整个人都一幅怔忪模样,似乎还没回过神来。齐重渊朝着她微微一笑,温和地道:“去吧,不要怕,要是有事,你再来仙客来找青书。”文素素长长舒了口气,感激涕零曲膝到底,齐重渊摆摆手,含笑盯着她的背影片刻,转身进了客栈。殷知晦坐在案桌后,对着面前的一堆公文,如老僧入定般一动不动。问川与山询立在门边,屏声静气,关注着屋里的动静。护卫走进来,问川打着手势,他脸色一变,赶紧放轻了手脚,上前抬手见礼,小声道:“川爷,外面有个年轻的娘子,说是要找你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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