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江月明也没想到自己又立马睁开了眼睛。
他被晨鸟的嘈杂惊醒,不但重新睁开了眼睛,还发现自己竟然重生到了二十五岁的时候。
这个时候他才刚刚建立上云山庄,也还没有偏执到入魔,昨天正道对他的围攻还历历在目,刺穿他身体的利刃尤有幻痛在身,现在却突然宛如只是大梦了一场,看着铜镜中变年轻的脸,江月明花了好一阵才消化这个离奇的情况。
“教主早。”见他出来,路边的属下纷纷给他问好。
“嗯。”江月明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只能嗯嗯啊啊的敷衍了几句他们继续向前走去。
“教主是要去巡视山庄吗?”
“嗯……哦……是……”江月明还沉湎在与记忆多有不同的山庄景色中,恍若隔世的重生显得他心不在焉,一时间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挑剔教众,让众人不免奇怪。
江月明哪天早上起来不和老虎一样凶恶,话不多却对他们的俗务锱铢必较,今天竟然没有吹毛求疵批评他们,不过碍于江月明往日威严,见教主心情不爽的模样,他们都不敢去触霉头,只得慢慢退开。
在手下别扭的眼神中,江月明来到了上云山庄的文心涯,这里能看的山庄的全貌,顺着山林而下,上云山庄的雕楼画栋尽收眼底,晨时已到没人偷懒,红栏武场已经聚满了弟子开始习武,再远处是层林尽染春意的曼曼茂林与环绕山庄的芝兰响泉,伴着叠嶂清佳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看的人心旷神怡。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凉的山风随着内力运满全身,让他只觉得全身毛孔都舒张了起来,彻底驱散了他的倦意——这是活着的感觉,江月明这才真的明白:他确实重生了!
复活也罢,重生也好,上天竟然真的听到了他的不甘心,又给了他一次来活的机会,几乎是立刻的,江月明决定不打算再和那群江湖人士死磕什么义气了,这一次他要为自己而活。
要说重生之后第一件事是什么,那自然是搞清楚自己到底重生到了什么时候,江月明一向是个冷静的人,哪怕是遇到了重生这等诡异之事,他也没有立刻去找那个最后救他的属下,而是冷静的了解起山庄里的情况。
现在是何年何月,在做何事,搞清楚了这些,他才能重新掌控上云山庄,然后再去找那个忠心耿耿的家伙不迟。
以江月明的聪明才智,他很快就接管了以前那个自己只能的摊子,这个时候上云教才刚刚开坛立教,上云山庄许多东西都没有建立,为了不在属下面前露馅,他仔细的翻查了上云山庄的账目,核对上云山庄的人员和资产,彻底重掌了上云山庄,才敢去查找那天那个属下到底是谁。
“三兴堂的人就这么多了吗?”江月明负手站在藏书阁的管事桌前,敲着弟子册用犀利地眼神询问眼前的管事。
“就这么多了,怎么,教主,他们莫非有什么问题?”藏书阁的老管事是江月明的左右手,除了管理人事外,他还负责稽查叛徒,整顿门风,江月明突然提出要查询这个堂口的人手,他立刻就严肃起来,以为江月明发现了叛徒。
“没有,我就是问一下情况,”江月明总不能和他说自己要查一个死人,用悻悻的微笑遮掩了尴尬继续问到,“这个堂口是个外门堂口吗?”
“是的,教主,这是个负责接镖护人的杂役堂口。”老管事赶紧答到,上云山庄上下万口人,自然不可能都白吃庄里的银钱,除了少数专心习武的内门弟子,大多数手下养着都是要出去赚钱的,只是凡事总有内外亲疏,赚钱生意也分三六九等,好差事大多都顾及山门利益,给了有望修成内力成为山门支柱的内门堂口,又苦又累的就会被丢给外门堂口,让这些习武却无望出头的普通武士去做。
想修炼内力首先得有一本能修出内力的功法,内力功法各家各派都是严防死守只教给核心弟子,对于底层人可以说是可遇不可求,修炼不出内力,就只能在底层蹉跎,而镖师更是排在又苦又累活的末端。
在这个充满绿林好汉的世界,走镖就和把rou放到街上一样引人注目,走镖的收益却不高,各家各派都有圈养宾客门人的习惯,贵重物品一般都让他们去送,很少会请镖师,这就导致了镖师行业在这里成了不入流的行业,都是没有内力的人去走镖,请镖的也都是普通商户,送一些杂货,很少有值钱的生意,可镖师却要顶着会遇到有内力高手的匪帮铤而走险赚辛苦钱,不得不说是个非常不划算的生意,要不是江月明要求什么生意都做一点,保持山庄在各行各业的影响力,三兴堂可能早就被遣散了。
不能赚钱就意味着不受重视,不受重视就意味着只能干这些杂务,三兴堂就是这样一个地位低的不能再低的堂口,被分派到走镖这个任务,注定了这个堂口不可能有被出头的一天。
只是谁能想到这个堂口却出了一个敢舍身去救江月明的人,从此改变了他的命运。
“我知道了,没有其他事了,齐管事你忙吧。”名册一收,江月明告辞了老管事,他没有直接询问那人的下落,而是打算自己亲自去三兴堂看看,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堂口才能养出一个在他众叛亲离时还不去逃命的人。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江月明并不确定这个节点那人到了三兴堂没有,甚至江月明都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只是记住了他的身形和刀法——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会像身份证一样跟着主人——凭这个江月明才能认出那个不留名的忠诚属下,现在他对那人充满了复杂而矛盾的好奇,他不想随便描述搞出不必要的认错人乌龙,所以他要亲自确认那人的身份。
于是,年轻了十岁的上云教教主江月明带着他不为人知的目的直奔位于山下集市的三兴堂堂口,而到了三兴堂附近,他又像个贼一样,小心翼翼地隐匿了身形——能够修出内力的习武之人和普通武士有天壤之别,江月明仅凭深厚的内力就完全屏息闭气,藏的分毫不漏——做完这些,他这才观察起三兴堂来。
三兴堂与其说是一个堂口,不如说是上云山庄最底层门人的聚集地,没有出头可能的底层习武门人,或者是半路收留的孤儿都会被送到这里,给他们一个住处,一口饭吃。
通常其他门派为了仁义会最低限度的白养他们,但是在上云山庄不是,江月明痛恨这种只要称一声仁义就能赖着不走的行为,上云山庄里不养闲人,所有人都必须为山庄工作,山庄给他们饭吃给他们地方住,们就必须工作来回报山庄,这也让本就没什么地位的他们过得更苦。
不过留在上云山庄也有好处,上云山庄不像其他门派会残忍的要求他们上交全部所得不说,还允许他们学习普通功法,哪怕成不了内力高手,也能比普通人厉害的多,若是有心修炼,成为普通习武之人中的顶尖之人,也是可以的——比如那个替他挡下武林正派高手的人。
看着三兴堂可怜又破败的门扉,江月明越发好奇了,这种破地方也能养出没有内力就能挡得住宗师高手的人吗?
内力到了开阳境,就可以被称为内功宗师了,俞一仁没有内力却能挡住内功宗师的招式,说明前世他已经武境至臻,只是没有修炼内力功法才停留在天玑境,有那种武境,他又为什么要甘心呆在这里,还是说他是后来才加入上云教的。
江月明实在是不记得自己给过谁一饭之恩了,但是既然都对方那么说了,那应该是有的,顺着这个线索查下去就行。
等靠近了三兴堂,江月明又刷新了认知,三兴堂不愧是最底层的堂口,眼前的三兴堂整个堂口加起来还没有他的一间卧室大,江月明内力一荡就能荡到边,里面的装潢更是一看就清贫的可怜,三两张桌子,外加一个柜台就是堂口的接待了,唯一能看的恐怕只有门口那块镀金的牌匾。
看到这里,江月明都有些犹豫要不要亲自进去看看了,外堂又小又黑,白天也没有什么光照进来,里面压抑地让人止步,换做往日,酷爱干净的江月明绝对不会脏了自己鞋子踏进这里一步。
但是今天不同往日,他要来这里找人,做了半天心里斗争,江月明说服了自己,他们是因为穷困才生活在破败之地的,你又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懂和能接受不同,江月明懂得这个道理,但是他还是更想赶紧找到那个家伙,然后回到自己的上云阁去。
又吸了口气,江月明终于迈动了脚步,好在三兴堂口收拾的倒是干净,让穿着金玉青云履的江月明不至于落不下脚,绕过这个外堂,里面就是堂口人生活的内堂了,然而一过门,江月明就又炸了毛。
几个洗的发白的大裤衩子公然挂在内堂的门口,像旗子一样随风飘扬着。
“这帮该死的混账!”如此腌臜之物直接入了眼,江月明顿时感到了极大侮辱,气的气血逆流直接退了出去。
这群人连基本的礼法避讳都不知道吗,门口挂裘裤与野兽和异,江月明简直想把三星堂口的人都抓去庄法伺候。
可是一想到自己要找人,江月明还是委屈的忍住了,只是不由得有些动摇自问,那个人难道也是这样吗?
如果真是这样,上云山巅那人给江月明留下的美好印象就要崩塌破碎了,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人刚见面给人印象好,但是见了他的私下,就无法令人接受了,一想到那个舍命救他的人也可能是如此邋遢的人,江月明的洁癖就控制不住的犯了起来。
忍住,忍住……你还没找到人呢!
江月明反复劝到,趁着没人,他二进宫般又进了内堂,这次他拿扇子遮着视线绕开了门口,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的飘了进去,心里则飞快的盘算起来。
按弟子册所录,这个堂口现在一共就七个人,堂主程三林,副手俞一仁,剩下就是堂里牙人良七、李二郎、薛白狗、王小贵、喜九,按那人所说,他是三兴堂的副手,那江月明见到的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叫俞一仁的家伙了。
俞一仁,余一人,真是个不吉利的名字,江月明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不由得在心里槽到,不过底层就是这样,有个能听的名字就不错了,吉不吉利又能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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