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正殿,凌雁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正中主座上的孝庄太后,一旁端坐着硕塞、阿达海、博果铎、娴语和岚烟,福全和玄烨则一左一右的站在太后身侧,被太后揽在怀中。这幅图画咋一看很是温馨,凌雁却没福多看,必须按规矩跪下给孝庄磕头行礼。这次太后没有阻止,只是行完了礼,特地赐了她座。太后的笑容很是慈祥,声音也很温和:“刚刚发生的事情两位阿哥已经告诉哀家了。那盆景又重又大,若是三阿哥被砸到,后果将不堪设想。真是幸亏你眼疾手快,又忠心护主,推开了三阿哥,才救得他一命。哀家很感激你,一定会好好赏你的。”太后一上来便这般示好令凌雁有些措手不及,连忙又俯身叩了一个头,道:“谢太后娘娘夸奖,雁姬不敢居功。”太后点头示意凌雁坐下,笑笑道:“有什么敢不敢的,你想要哀家赏你什么,你说说便是。”太后这么直接一说,凌雁越发有些紧张了。下意识的去看了硕塞一眼,见硕塞含笑轻轻冲她点了点头,她才终于放下了心。太后之前冷待她,迟迟不见她,后来却和硕塞一起出现时,她便想到硕塞一定是在太后那儿帮她说话的。此刻又见硕塞这般鼓励,她便断定应该是没问题了,于是大胆开口道:“回太后,雁姬想要与努达海和离,并带走珞琳。”太后闻言,果然没有发怒,而是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要求一般,镇定微笑点头:“哀家说话算数,既然答应你了,便一定做到。”没想到竟会这样容易,凌雁微微一怔,连忙又叩了一个头,再次道谢:“谢太后。”太后点点头,道:“好了,平身吧。和离的旨明日我会叫人送到你府上去,到时你和你女儿放心大胆的离开便是。”凌雁不知太后要明日才宣旨的用意,但也无法询问。这时,岚烟拍着手笑起来:“太好了,皇祖母,这个结局真是大快人心。”凌雁闻言不由疑惑岚烟是如何也知道了此事,又见硕塞只是宠溺的看了女儿一眼,便猜测是否是他所言。太后未曾怪罪岚烟的抢白,而是和蔼慈祥得瞧着她问道:“岚烟小丫头,你知道什么,为什么哀家答应雁姬和离你这么高兴?”岚烟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大言不惭道:“我当然知道啊,和离了以后表姑姑和珞琳姐姐就可以自己住了,再也不用看着两只苍蝇在眼前飞来飞去的烦人,岂不是大快人心?”“哦?两只苍蝇?”太后似乎很好奇岚烟知道的事情。岚烟兴致勃勃道:“皇祖母你还不知道吧,那两只苍蝇究竟有多可恶。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这个故事是我听塞雅姐姐讲的。”一听到故事,一直有些无Jing打采的玄烨和福全也有些Jing神了,就连博果铎和阿达海也有些好奇。太后瞧着这一群孩子的兴致,继续笑着问岚烟:“什么故事,你。”岚烟张开口,刚要说,却又瞧了瞧一旁的凌雁,对太后道:“皇祖母,其实这个故事是表姑姑讲给塞雅姐姐听的,你让表姑姑讲给你听吧。表姑姑,就是那个巡抚和年轻女孩的故事。”太后将目光投向凌雁,硕塞也好似不知岚烟所谓故事的样子,好奇看着凌雁,岚烟则不停催促着。凌雁无奈,只得讲起自己编的那个故事来。此时凌雁已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恐怕是那日几个年轻人一同玩耍时,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把这件事情说开了。只是虽然她的故事里模糊了朝代,模糊了努达海的官职,又模糊了发生的事情,但塞雅既然知道了这故事讲得是努达海一家的事情,那么也应该知道骥远是喜欢过新月的了,这样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她对骥远的感情。故事不长,凌雁很快讲完了,也没时间再去多想塞雅和骥远的事情了。未来的皇帝、亲王以及两位公主,无论知道或不知道内情的,听完都就这个故事讨论了一番。太后则瞧了硕塞一眼,平静道:“果然如你所说,是个聪慧女子。”硕塞微笑着点点头:“太后圣明。”几位少年讨论完毕,太后笑笑,看着众人道:“你们都回吧,哀家有话要同雁姬说说。”众人都离开了,硕塞最后经过凌雁身边时给了她一个一切安心的眼神,也走了。苏麻为太后端上茶水,太后轻轻一抿,突然问道:“雁姬,你来时想必也在外面见到新月了。哀家没有答应见她,但却对她来找哀家做什么很有兴趣。依你看,她来找哀家是为何事?”凌雁不知太后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回答:“雁姬猜测,新月格格可能是来请求太后成全她与努达海的。”太后面上没有什么情绪,继续高深莫测问:“那依你之见,哀家应该成全他们吗?”凌雁心里紧张,小心道:“雁姬不敢揣测太后圣意。”太后对于凌雁这个回答,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转口问道:“那,若是哀家将新月指给别人,你可愿继续做将军夫人?”凌雁听出太后的试探,俯首垂目,循着心意回答:“回太后,雁姬不愿意。”太后略有惊奇,抬眼看着凌雁:“为何?”凌雁淡淡一笑:“回太后,这番缘由,雁姬也同阿玛说过。雁姬不愿再与努达海做夫妻,不只因他不顾我夫妻二十年的情分,更因他不顾我们那一双儿女,就连他自己额娘的安危他都不曾放在心上。如此不顾朝廷颜面、不顾父母、不顾妻子儿女,只图自己一时享乐的不忠、不孝、不义之人,我不愿再与他处于同府屋檐下,也不愿我的儿女被这样的人教导。”凌雁措辞激烈,语气却很平静。太后对她的表现很是惊叹,始终微笑并带着一丝欣赏瞧着她:“你说得是很有道理,你那个故事也很不错,可见你为了一双儿女煞费了苦心。只是,哀家很想知道,你为何对那努达海这般决绝,二十年的情意仿似不剩点滴?”凌雁对于太后的敏锐观察很是佩服,居然很快抓住她这般决绝的最重要的原因。实情她自然是不能说,只能解释道:“回太后,雁姬与努达海二十年的夫妻情意也不是顷刻皆无的。初始发现努达海和新月格格之事时,雁姬也曾旁敲侧击的劝了他,也给了他时间让他了断,让他适可而止。只是,他不仅辜负了雁姬的一番心意和理解,还总是认为大家都在迫害新月格格。雁姬虽是一介女流,却也自有自己的气节。努达海已然这样,恐怕一生也回不了头了,所以雁姬宁愿同他彻底了断。”太后闻言,沉默片刻,叹道:“你倒真是一个果敢刚烈的女子。”凌雁俯首道:“谢太后夸赞。雁姬敢这般决绝,也是因为有阿玛的支持,若无阿玛答应,雁姬至少不敢如此毫无顾虑。”太后点头微笑:“你们父女倒都是护犊的性子。跟你说话倒也挺舒坦的,没准儿以后哀家会常叫你来说说话。好了,哀家今日也乏了,你回吧。”太后终于满意放人,凌雁连忙俯身跪安。原本跪在殿外的新月早已不见了身影,想是终于被劝走了。凌雁一路出了宫,却在宫门外看到硕塞和索额图都在等她,心里顿时一暖。索额图远远的迎上来问她情况,她照实说清,硕塞同索额图都松了口气。回了府中,老夫人又拉着凌雁仔细询问了一番。虽然对老夫人有些歉疚,但是和离旨意未到,她也不想先告诉老夫人,以免多生枝节,便只推脱因救三阿哥受伤,身体不适先去休息了。老夫人听闻凌雁救了三阿哥,立时大喜,认为凌雁既然立了大功,太后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降罪于努达海了,便松了口不再追问。凌雁在老夫人走后,才对骥远和珞琳说了一切。当夜,母女二人再次收拾好了一切,又和骥远好一番感慨不舍。老夫人的寿辰之日终于来临,这被努达海惦记了许久的日子,如今也被凌雁深深的惦记着。因为她清楚,今日之后,她就是自由之身了。由于家里最近发生了许多的事情,这次的寿辰老夫人并未大肆铺张,但不可避免还是会有很多客人前来祝寿的。作为将军夫人,凌雁最后一次为这个家cao持着,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最后一次尽着本分。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只除了与这热闹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的努达海和新月。一个接待着客人却一直皱着眉,一个端坐着目光却悲悲戚戚始终追随着努达海。两人被隔离几日未见,今日因老夫人寿宴得见却不能互诉衷肠,只得目光缱绻,不断交流。凌雁在人前忙得不可开交,一转眼却不见了努达海。因为客人找他,凌雁便只好留下巴图总管,自己回去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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