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夜,比别处的夜都要黑,都要暗。
干清宫,一片灯火通明,却是静若无人之地。那一身明黄色衣裳的君王,逆光而站,面孔落在永王眼里一片斑驳模糊。
「陷害你?谁陷害你?这东西是常建安亲自带人去徐国公府搜来的,你是说常建安想诬陷你?」常建安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也是弘景帝的心腹,除了弘景帝的命令,谁的也不听,乃是朝中有了名的孤臣。
永王冷汗直流,依旧辩解道:「可这真不是儿臣做的,是有人故意想害儿臣的,还望父皇明鑑。儿臣就算再傻,也不会与人通信用自己的金印,这不是明摆着给人留把柄?」
弘景帝只是瞅着他冷笑,并没有说话。
永王的心,却一直往下坠,怎么也不见底。
按常理说,与对方通信,尤其是这种密函,在信上留印,是极为愚蠢之事。可徐国公是两朝老臣,还是晋王的岳丈,若想收买了他,不下点本钱可不行。那是隻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所以捏了有对金印的密函,并不是不能取信于人。
而弘景帝的冷笑,也恰恰应在这上头,说明弘景帝是信的。
这些念头在永王脑海里跌来撞去的迴旋着,他有一种如坠冰窖感,彻骨的寒冷。也知晓如今说什么,父皇都不会相信了。
到底是谁害他,到底是谁害他?
安王?代王?鲁王?还是晋王?
他倒有办法替自己辩解清楚,可若是那事一说出来,恐会更加招了父皇的厌弃,且对方会不会与他作证还是未知。
永王没了章程,只能痛哭流涕地磕着头:「父皇,真不是儿臣做的,儿臣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还望父皇明察。」
嘭嘭嘭的磕头声,在夜晚听起来极为可怖。
可这么些年,弘景帝已经不知听了多少了,甚至比着还要悽楚可怜的画面都见过,他已经不信这些表面功夫了,他更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
「你做不出这种事?那太子上次的事,还有王家的事,你以为朕不说,朕就是不知?淑妃买通了康嫔身边的人,使着在御膳房对小宝下手,却故布迷障栽赃给了钱贤妃,你也不知?淑妃当年为何舍了诸多贵女,却偏偏为你求了落败的安庆侯府嫡女与你为妃,你那王妃和老五的王妃是怎么回事,你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
「你母子二人真是心思恶毒,只因早年淑妃和德妃有些龃龉,就怨恨多年,人死了都还不放过,甚至贻害下一代人。你和你母妃真是好,好得很啊!」
永王彻底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弘景帝眼中充满了厌恶:「将他带下去!」
这一夜干清宫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知,不过次日永王便被弘景帝下旨圈禁在自己府里,罪名是结党营私。
张淑妃因替儿子求情,触怒了弘景帝,被褫夺淑妃的封号,禁足在自己宫中。
不光这母子二人,还有徐国公,不过徐国公却抵死不承认与永王结党。可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他可辩驳,徐国公被下了诏狱。
这一连串的变故实在让人目不暇接,弘景帝再一次向大家展现自己冷酷的手腕。大家本想着徐国公也是两朝老臣,圣上息怒了总要放出来,就算没了国公的帽子,总能留下一条性命,却未曾想到徐国公竟不堪受辱在牢房中将自己吊死了。
弘景帝亲自去了趟北镇抚司大牢,事情没有下文。
京中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在弘景三十三年里,一直藏在水面下的漩涡终于露出它血腥的爪牙。
徐国公被收尸回府,连丧事都没敢大办,摆过头七就拉去下葬了。
往常门庭若市的国公府,如今清冷无比,弔唁之人寥寥无几。国公府上下惶惶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国公府就要被收回去,一家子百十口人就要落得居无定所。
可上面一直没有动静,似乎浑然忘了之前的事,再加上经过多方打探,似乎因为徐国公的死,弘景帝并不打算追究后事了,便不免有人动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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