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公府坐落在上京城西北角,院落很大,虽比不上楚府装饰华贵,但也别致幽雅。
因突遭变故,府内已经萧条了好几日,几个时辰前才刚刚撤去刑部的看守,寥寥地奴仆正尽心尽力地打扫着,等待家主的回归。
不一会儿,好几位都泛起沉沉的睡意,眼见着有几位靠着墙根握着笤帚便睡了过去。
暗卫的掩护下,楚歇从墙角的栀子树下走出,花瓣雪白如大片的雪花落在他肩头。
细雨横斜。
无月无星,那雨水淅沥像是一盆墨倾,染黑了整片夜色。
脚底泥泞沾污,楚歇默默藏身于陈氏的睡卧中,手握上腰侧刀柄听着门口动静。窗外的暗卫隐在树间,随时准备掩护出手,还有几位换上陈氏家仆的衣物,正在外头洒扫收拾。
一切都准备妥当。
门被有规律地扣响三下。
这是门口眼线的暗哨——陈氏要回来了。
“此番,多谢许小侯爷。”门外,荣国公爷被孙儿搀扶着下了轿,几日磋磨下都憔悴不少,但还是郑重地行礼。
“不必言谢。”许纯牧回了一礼,意欲转身离去,小世子从马车里匆匆拿出一把伞撑开递过去。
“细雨伤身。”
许纯牧接过伞,余光再瞥一眼荣国公府。
好黑。
怎么灯笼都不多点几盏。
不疑有他,撑着伞踱步离去。
“爷爷,您说这许纯牧和楚歇,到底是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小世子看着许纯牧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陈莲洲没说话。
他之前看到许纯牧骑马的姿态,身形,乃至那一身的正气……都和年轻时候的许邑太像了。
可如今近了看。
他的样貌不似许邑宽额长脸,也没有继承到许家那一窝的浓眉。
他眉若细柳,长得分外秀气。
要说样貌,那还是许长陵和许邑长得像。
是像娘亲吗。
“再看吧。”府门打开,陈莲洲跨国朱红门槛,有种劫后余生的松快感,“烧好热水了吗。”
“老爷,都烧好了,您现在要休沐吗。”
雨势渐大,黑云渐渐压在上京城顶,是夏夜特有的暴雨将至。
闷闷的雷声盘旋在上空。
“嗯,将水打去我卧房。”
陈莲洲解了外裳,先用家仆递过来的热毛巾擦了擦手,独身往卧房走去。
从正厅过甬道至偏房,雨水斜入落在他身上,染出斑斑点点的水迹。一道惊雷闪过,照亮陈莲洲冷峻的脸色。
楚歇。
将手握得关节咔嚓作响。
江晏迟踱着步子回到宫殿后一直觉得哪里不对,来回琢磨却好像有什么情绪压在心口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楚歇。
楚歇……
小喜子来报,昭狱的卷宗刚刚归档,刑部那头便失火了。还附耳上去,“听说,是许家小侯爷干的。”
许纯牧?
他放火烧了那儿做什么。
楚歇,许纯牧,阿牧。
好像有什么东西千丝万缕地缠绕在一起。
教他看不穿,理不清。
前几日乞巧佳节,阿牧戴着面具长身玉立,手中提着一盏灯火的模样再次映入脑海,他伸出手捏了一下自己的脸。
‘阿予。’
那一声入了心。
‘殿下的小字,是一个予字吗。我听娘娘总这么叫你。’
‘风予,风言风语之风,予取予求之予。’
记忆深处的声音不断涌出,江晏迟瞳孔逐渐放大。
不对,不对,不对!
他的小字几乎无人知晓,是冷宫中段瑟一边学着大魏话,一边在泥地里写出来的。
众人只知他是大魏高高在上的太子江晏迟。
几人知他曾是冷宫里将死未死的江风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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