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煊脸色一变,看着江晏迟眼底掩不住的乖戾锋芒,惊觉事情有些不对劲。退了几步便又听那人道:“急着回国公府报信?世子,你既与他相交八载有余,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越国公府再清楚不过……若来日他得杀身之祸,你可是要整个越国公府都受牵连,与他陪葬去?”
赵煊不大擅长猜测人心。他知道楚歇向来作威作福惯了,在西京里树敌不少。可楚歇往日里的确是待这位小殿下还不错的,怎的惹来这样浓烈的杀意呢。
世子是个单纯耿直的性子,想到此处便会直言相劝。
“殿下,经金还赌坊一案,楚掌印已然将国印交还,殿下又何必苦苦相逼……两年前若非楚大人相保,如今高坐东宫之上又岂会是殿下!”
江晏迟闻言目光一凛。
紧着牙,一字一句反问:“照世子所言,倒是我无端成了那白眼狼?世子说话好生轻巧,怎么,越国公府百年荣华,如今竟都系在这一个阉臣手里不是?!”
“臣下此言绝非私心!只是殿下,如此这般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又岂能是圣贤明君之道!”赵煊跪在地上又磕了个头,“他纵使对不住天下人,也并没有对不住殿下,那昭狱是何等地方,请求殿下……放他一条生路吧……”
放他一条生路。
现如今分明是他不肯放我一条生路!
偏偏每次伤害的都不是自己,而是身边地抵命相守的无辜之人。楚歇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害死自己最看重的人,没完没了,不知收敛!
两年前他为苟命不得不忍,事到如今,再忍,只怕那个人也再护不住了!
“殿下!楚歇会将皇权交换给您的,但不是现在……您何必如此着急!殿下,他并不是您的敌人,您切勿受了jian人挑拨……”
江晏迟眼底寒光更甚,便朝着那树荫下的人而去,一把抽出腰侧的长刀直指那人心口:“他就是最大的jian佞,哪还有什么旁的jian人!”
这一声怒吼唤醒了本还在沉睡的楚歇。
他起身后伸手捞了一件披着长衫单衣披上,垂在膝盖附近也未系好腰带,风一吹便衣袂飞扬。
扶着门框看到不远处的江晏迟。
他醒来后似乎眼神里还带着几分迷惑,缓缓眨了好几下眼,便是这片刻的怔忪,江晏迟已抽出长剑直指他鼻尖。
楚歇被惊得推了半步,勉强扶着门框才站定,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他看着那如镜的剑身上印着的自己半张脸,问:“江晏迟,你要杀我。”
“是又如何。金还赌坊一案尘埃落定,你不是也打算杀了我吗。”
风吹动那人散落的青丝,好不惫懒的姿态倒与眼下争锋毫不相称。
一缕青丝散进领口,贴着白玉似的肌肤没入衣物。
迎面吹来柏兰清雅的香气。
楚歇彻底清醒过来,眼神逐渐清明,紧接着,迸出一片料峭冰寒的冷意。
“太子殿下翅膀硬了,说话也有底气了。想必是东宫里住得太舒适了……让你以为,自己真的就是名副其实的国之储君是不是。”
“有什么话,昭狱里去说。”
“你就是蠢。”楚歇声音里带着几分嘶哑,“荣国公的人一给你撑腰,你便巴不得地把自己送上去给人当刀子使。吏部尚书一开口,你就以为能搭上北境镇国公府这艘船……你可别忘了,他们二人起初保的,可都是你堂兄江景谙。你不愿当我手里的棋子,却急着成为人家的垫脚石……说你蠢,都是抬举你。”
他的话轻轻地,像是没什么力气。
江晏迟的刀更逼近几分。
“我何曾需要过你的抬举……就是在冷宫里过一辈子,我也……”
“江晏迟,想要将我抓进昭狱,可以。”楚歇道,“等那刑部敢将你所谓的证物起草落案,下传缉拿令,亦或那禁军统领李州敢带着刀踏进我楚府拿人,再说。”
他抬着纤细的手腕端起方才赵煊沏好的茶,抿了一小口。
“对我发狠,还早了些吧。”
江晏迟却并未如他所料地恼羞成怒,而是冷哼一声。
越国公世子脸色黑成一片,上前一步似是想要告诉楚歇什么,却被身后整齐而坚毅的脚步声打断。
楚歇看到闯入府邸的禁军,瞳孔骤然一缩。
再看到缓步而来,趾高气扬的许长陵,楚歇rou眼可见地一慌,一连咳了好几声,扶着门框,指着江晏迟:“你……你身为东宫,岂可随意换动禁军副统领……这是,是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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