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凛一愣,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鬼使神差地伸手拨开那碍事的头髮,凑过去问:“你说什么?”
男人的另一隻眼也显现在了微弱的光下,然后是鼻子、脸颊、下颌……几乎消瘦成了一具骷髅,脸色青黑,但仍能看出面部轮廓。
纪凛的手僵在半空,瞳孔急剧缩小。
男人确实在笑,虽然嘴角已经因无力而垮下来了,但柔和的眼神藏不住淡淡的笑意,仿佛在凝视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又仿佛在见证一场命中注定的相遇。
“……小……纪……”
虞度秋取完了钥匙,钥匙圈套在手指上打着转儿,顺便吩咐守在门外的三人,先护送孕妇下山,他们剩下的三人护送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怎么着也该够了。
回到原先的房间门前,纪凛还在里边,蹲在男人面前,不知在干什么。虞度秋出声喊:“小纪同志,过来拿下钥匙,我可不要进去。”
喊完半天,纪凛都没回应。
“纪队?”虞度秋向前一步,突然发现,纪凛一向挺直的脊背深深地垮了下去,肩膀剧烈颤抖着,隐隐传来压抑的抽噎声。
虞度秋和柏朝对视一眼,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虞度秋安慰:“没事,死了就死了,我们少带一个人下山,还轻松点呢。”
柏朝:“……”完全是无效安慰。
纪凛背对着他们摇了摇头,吸气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后颈忽高忽低,仿佛喘不上气,喉咙哽住了,说不出一个字。
虞度秋终于察觉不对劲,沉声问:“到底怎么了?”
纪凛很少笑,但更少哭。起码从他第一次在怡情酒吧小巷的监控里看到这个警察起,直至现在,无论情况多么艰苦,多么绝望,纪凛从未流过一滴泪。
不知该说是意志力惊人,还是要强到了自欺欺人的地步。
他们耐心地等着,将近半分钟的沉默后,纪凛终于缓缓转过了头——他的牙齿紧紧咬着颤抖的嘴唇,难以抑製的泪水从眼眶的缝隙中淌下,胸膛急剧起伏,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嘶哑地喊:“虞度秋……”
被唤名字的虞度秋怔了怔:“我在呢。”
“是……是他……”
虞度秋有点迷惑,也有点听不清,朝嫌弃的房间里又走了两步:“是谁?”
纪凛突然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一拳头狠狠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狂乱而悲怆地嚎啕:“是他!虞度秋!是他啊!”
“‘他’指谁?你不说名字我怎么……”虞度秋猛地刹住话音,仿佛预感到了什么,歪歪斜斜的身子慢慢站直了,“你在开玩笑吧……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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