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队长业务范围很广啊,别人的家事也管?”纪凛没好气:“我才懒得管,让你的保镖说清楚,他是从哪儿得知内幕的,否则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两个串通一气,贼喊抓贼。”小年轻到底不懂圆滑,彭德宇轻咳了声,给纪凛强硬的话语润色了一番:“虞先生,恕我直言啊,你二叔来酒店后,在你房间里待了许久,又跟你吵了架,临死前离你最近,无论从事实还是从推理角度,你的嫌疑最大。现在你还得知了我们并未透露给外部人员的机密作案手段,我们肯定要调查清楚。如果你认为自己无辜,就请配合我们调查,我们肯定也不会随意诬陷你。”虞度秋笑容可亲:“彭局长,我要是想杀一个人,可不会用投毒这么没品味的Yin招。”“……?”彭德宇摸了摸光秃秃的后脑勺,迷惑的眼神看向纪凛:他刚刚是在本局长面前直言自己想杀人吗?纪凛凝重地点头:是的您没听错,这种人就不能给他脸。“而且摔得脑袋四分五裂也太难看了,做人留一线,死后好相见,我会给他留个体面的全尸。”满座警察听着他的狂言滥语,再看看自家局长越来越黑的脸色,统统噤若寒蝉。“开个玩笑罢了,您别往心里去,我绝对是守法良民,从来不打打杀杀。”虞度秋修长的手指敲着会议桌,长短轻重,听节奏像是一首歌。在此情此景下,相当不合时宜。他头也不回地命令身旁人:“柏朝,把你昨晚说过的话,再对警察同志们复述一遍。”话音刚落,有人倾身,按住了他敲桌子的手。虞度秋低头,看见一只男人的手覆在他手背上,手掌比他稍大一些,手指关节也比他更粗,完全盖住了他的手。“少爷,你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吗?”所有民警对这名服务生的好感油然而生,从方才到现在憋的一肚子火气狠狠发泄了出来:恨不得为这位挺身而出的勇士鼓掌喝彩!虞度秋眼皮轻轻一抬——他睫毛生得很长,下巴细巧,从上往下的角度看,居然显得很无害。尤其是顶着这头漂成银白的头发,说是天使面容也不为过。但当他嘴巴一咧,眼睛一弯,神态气质就和电影里那些极具个人魅力的变态反派如出一辙。分明知道这人笑得虚伪,满肚子坏水,却难以真的憎恶他。“全体围观民警一阵恶寒,说不清是因为一个大男人喊另一个大男人宝贝,还是因为虞度秋嬉皮笑脸地说要砍别人手。纪凛适应性强,对他的神经质言行已经见怪不怪,倒是柏朝让他惊讶,被这么甜腻又血腥地威胁之后,居然反而握住了虞度秋的手。而且是十指相扣。“你不是我的主人,我也不是你的狗。我要说正事,请你安静点。”虞度秋目光颇为离奇地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他天生体寒,即便在这五六月份的初夏时节,从上到下的皮肤触感都是微凉的。柏朝与他恰恰相反,手心烫得超出正常体温,像个马上要上台演讲的紧张学生,或是第一次握住心上人手的纯情男孩。虞度秋扫过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与“纯情”二字毫无关系,纯欲还差不多,眼中流露出的,是纯粹的、想掩饰却藏不住的欲求。这人一定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并非坏事,受利益捆绑的关系,有时候比虚无缥缈的情义更坚固长久。两人挨得很近,虞度秋低声说:“可以,听你一次话,当作早上的赔礼……嗯?好清新的味道,洗过澡了?”“嗯。”“不错,我喜欢爱干净的。”正当纪凛以为虞度秋会勃然大怒的时候,他却抽回了手,搭在自己膝盖上,出乎意料地安静了,只微微颔首,示意柏朝说下去。柏朝重新站直了,手垂在身侧握成拳,轻轻呼出一口气,接着将自己养父之死与两桩案子之间的关联猜测一五一十地说了。新金区与昌和区在平义市的地图上南北相望,尽管隔了五六十公里,但同处一个地级市,公安体系内消息流通得很快。彭德宇听完稍一思索,便回忆起来了:“几个月前是听说昌和出了桩意外溺海事件,不过已经尘埃落定了啊,从死者身上搜出了‘邮票’,法医也检测出了残留的麦角酰二乙胺。通过侦察与现场勘察后,确认无加害与伤害因素,认定为服毒过多‘坠机’,产生幻觉,不慎走入海里,溺水而亡。如果你对结论不服,可以向昌和公安局申请复查。他们的胡局我熟,我帮你说一声也行。”柏朝摇头:“从当下的线索来看,无论申请多少次复查,只会得出一样的结果,但我不相信这是桩意外。”彭德宇摸着下巴上一夜之间新长出的胡茬思忖:“两桩案子都出现lsd确实很蹊跷,但这些只是你的猜测,并无证据。本市lsd相关案件虽然少见,却也不算新鲜,或许是巧合也犹未可知啊。”纪凛也道:“况且,柏志明和虞文承,一个是普通企业员工,一个是年入百万的基金经理,两人之间有什么交集吗?这需要查证,你们不能胡乱推断,可能会干扰我们的调查方向。”安分守己了半天的虞度秋突然举手,像上课积极回答问题的三好学生:“非要说交集的话,柏志明的老板的弟弟是我的高中同学。”他一开口,无论话题多严肃,气氛多沉重,都会被他那轻松散漫的语气搅合得仿佛儿戏。满屋子的人除他以外,干的都是最需要敬小慎微的工作,被他这么开玩笑似地一打岔,彭德宇和唐忠这样的老一辈干部立刻面露不悦。纪凛虽然年纪不大,但为人处事也相当老派,几个年轻民警都用电子设备记录会议概要,他用的却是纸质本和笔,不知和谁学的。此刻他也气不忿儿了,反唇相讥:“所以呢?虞先生,你的意思是,你是两桩案子的交集?你有犯罪嫌疑?”“我可没这么说。”“那你就闭……”纪凛突然想起还用着他家的会议厅,悻悻然话锋一转,“……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或许等你醒来,案子已经解决了。”虞度秋这人仿佛一点儿不会察言观色,或者说根本就是随心所欲,竟然真的闭上了眼,背靠老板椅,全身放松,左右转动着椅子,玩儿似的:“好啊,昨夜闹腾到那么晚,确实没休息好……那我了解的第三起关联案子,就等我睡醒再告诉你们哦。”数十道锐利视线倏地射来!倘若视线化为实物,虞度秋这会儿已被射成了筛子。彭德宇的语气疑惑又不失挖苦:“据我所知,本市今年为止只有两起lsd相关案件,哪儿来的第三起?虞先生真是神通广大,身在国外,消息却比我这个小局长还灵通啊。”“您过奖了,这起案子您一定知道,只是不知其中关联罢了。”纪凛牙痒:“既然你有线索,不妨跟我们分享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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