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生活(二)
目睹一切的格桑卓玛亦是颤抖不已,面色铁青惨白,一颗颗冷汗从额际顺颊流下。明亮的长眼黯淡无神,惊恐和骇怕在眸中翻腾肆虐,彷佛莅临大海的暴风狂雨。她紧紧靠在罗朱身边,喉头突地一阵痉挛,一股噁心从胃中泛起,张嘴便要呕吐。
罗朱眼明手快地拿起袍角塞住她的嘴,将她的头紧紧抱在怀里,及时而有效地隔断了她的视线。
「不准吐。」吐了会没命的。暗哑的声音似有若无,揽人的双臂越收越紧。她的视线没有落在格桑卓玛身上,也没有落在禽兽王身上,而是落在了正欢快嚼着女人手腕的银猊嘴上。
相对野兽锋利坚硬的牙齿来说,少女的手腕显得是那般柔软脆嫩。银猊像嚼蚕豆似的,咯!咯!地咬断一根根手指,咬碎一节节指骨,将一段完整的纤手磨成骨rou相间的血泥。森白的利齿上印染了殷红的鲜血,细微的齿缝间扯挂着几丝皮rou筋脉,滴落的涎ye由透明变成淡淡的猩红。蓝色的三角吊眼里褪去惯常的深邃Yin冷,充斥着很少在她面前展现的嗜血兴奋与贪婪狠残。
近一个月前,银猊略用劲咬含了她右肩一口,藉着禽兽王的手舔了些她的血。在那一刻,她意识到不管银猊有多妖孽的智慧,不管它对她这个宠物有多欢喜,都不能堙灭掉它反覆无常的野兽凶残本性。此后数天,她面对银猊一直都警惕着,小心着。也不知是不是满意她的听话顺从,在后来的日夜相处中,银猊与那禽兽王一样再没伤过她,且对她多有维护。
它每天都会用shi热微腥的粗砺舌头舔她的脸,每晚都会用一身厚密的毛髮温暖她的身体。时常用头磨蹭她的身体表示亲暱,用脚爪拨弄她,逗引她和它一块儿玩耍。它会给她留下食盆中最好的一块儿牦牛rou,会纡尊降贵地驮着她在王宫中穿行。还会将她的手和脚含在嘴里,用牙齿轻轻磨动。所使的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不会让她觉得痛,只会带给她一种痒酥酥的舒适滋味。
它从不制止其它獒犬大发凶性地攻击撕咬宫侍和宫奴,却也从不参与,通常是站在外围冷冷地看着,竖尖了耳朵聆听,彷佛在欣赏一场Jing彩的表演。
渐渐的,她的心防、她的警惕又放了下去,并在无意识中给予了银猊一个类似于家人兼朋友的身份,甚至在暗地里一厢情愿地认为银猊对她也有同样的感情。可是现在,残忍的真实将所有的虚幻美好砸得支离破碎。她自以为的家人兼朋友本质上是一头凶性未除的野兽,是头要咬人,要吃人的野兽。她从未得到过它的忠诚和认可,它永不背叛的是它早已认定的主人禽兽王。而她,永远是獒犬养在嘴边的一隻随时可拆吃入腹的宠物。
赞布卓顿回眸便看见那个有趣的女奴正一眨不眨地瞪着吃得欢实的银猊。
她将另一个獒奴的头紧紧搂在怀中,纤细的身体微微颤栗着。白嫩细滑的小脸一片惨然,上齿用力咬进苍白的下唇,一双黑多白少的明澈大眼里倒映的全是银猊啃嚼人手的身影。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强烈的恐惧畏缩,不如说是天塌地陷的绝望悲戚,好像有某种供她依赖的美好感情突地裂成粉碎,让她不敢承受,也无法承受。难道这个獒奴竟对银猊抱持了非比寻常的情感?思忖到这儿,他不由来了几分兴致。
他知道银猊十分喜爱它所选定的獒奴,很多时候,它甚至违背了凶残冷戾,高傲狠绝的头獒本性,降低姿态地去讨好它的獒奴。为了这个獒奴,它喝令一干獒犬匍匐,与他的宠物雪豹相处得更加和谐融洽,完全不像奔跃山岭的威凛王者,也不像统帅数千军獒的悍猛首领。当初也正因为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他才会突然起了将这个獒奴养在眼前的念头。如今看来,这情形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往后侧身,他摸着下巴,略带好奇地问向罗朱:「猪猡,看银猊吃人手很有趣么?」他没兴趣去探究一个卑贱獒奴的本名,遂一直从善如流地叫着烈曾经提到过的奴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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