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往后拖,转眼就是初秋。新生军训已经结束,学院门口的流浪狗都能追着落叶玩半天了,而随着凉爽秋风到来的,还有课题组里逐渐焦躁的气氛。
工作找到了吗?
没有连个面试通知也没
唉我也会不会失业啊;
别说了,我妈让我回家种田
一群国家重本的研究生对着电脑感秋伤怀,半小时刷一次邮箱,十分钟刷一次论坛,一秒钟刷一次就业网站。毕业这个词如同老旧的旋转风扇,悠悠哉哉在头顶转呀转,说不定哪天就嘭!地砸下来了。
路弥也心焦。
从贺医生那里得知,付砚爸爸的情况并不乐观:拖了太久,一直靠化疗吊着。也许下一秒就痊愈;也许就死了都说不准病这个东西,来之前若无其事,远远的只一道小浪花;可等逼临身前、翻起滔天巨浪,才明白之前的风平浪静都是预谋。路弥家里就一个老母,每天和老姐妹们跳广场舞倒也乐呵;而付砚除了病父,还有妻子,还有女儿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甚至连微信都不敢发。
仿佛开了口,他们之间美好的种种都会教这疾病打破。
或许他还会觉得,她是在施舍
患得患失,欲进欲退;
爱之一字,折煞人也。
路弥正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敲报告,旁边的翁美绪察觉到了她的失神,凑过来,伸手在路弥眼前晃了晃:Lurry姐怎么了?
哦、没事路弥愣了愣,回过神来。
哎呀你别担心了翁美绪眯着丹凤眼:你一定能找到工作的!相信我!
路弥无奈地笑笑。心说她还真没担心这个。
你呢?你工作找的怎样?
我?翁美绪一指自己:我嘛拖长尾调,她往身后瞥了一眼:
差不多了。
小姑娘笑得甜蜜。王庆峰一直在伏案工作,似乎并未注意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男孩子的背脊有些瘦削,但挺得笔直。
是了,这孩子一直都是很努力的,找到一份称心如意的工作,自然不在话下。
路弥微微一笑,看翁美绪的眼神里多了一分感慨:好好谢谢人家。
瘦削的背影忽地微微一动。
翁美绪倒也没注意,笑眯眯地缠着路弥撒娇。路弥笑着哄她,这时有个电话打了进来。路弥看也没看就接了:喂?
在办公室吗。
之前看视频,路弥把手机音量调的很大,这一声出来,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
哦哦、嗯嗯、好的好的
赶紧调成听筒模式,一边掩住电话路弥一边走出去,翁美绪疑惑不解:什么电话啊还要出去接?路弥没有理她,只顾着电话里的人。翁美绪嘟嘟嘴,回过头,却刚好与王庆峰的眼神对上。
男孩身形依旧未动,头却偏向路弥离去的方向
翁美绪眯起眼睛。
电话是付砚打来的,路弥躲在走廊的小角落里压低声音,还要装作正儿八经。电话里的声音依旧温润厚重,词句简短。
忙完了吗?他问。
嗯、快了
快了?
男人语调微微上扬,路弥听出一丝笑意。
有多快?
就还差一个报告没写。
一定要写吗?
路弥轻轻咬住下唇,气他非得在这个时机调情:你说呢?
总不好耽误您挣钱吧
付砚笑出声来。稳定的电磁流长久不发一语,两边都陷入短暂的沉默,那边一声轻响,路弥猜想他又在抽烟了。
半晌。
你们学院的银杏是真不错。
啊?什么?
路弥茫然。
下来吧我在楼下。
慌慌张张收拾了东西往外跑,都没来得及和翁美绪解释,路弥一路小跑来到楼下。果不其然,黑色SUV 正停在一树银杏下,车窗半开,烟雾慢慢从里面散出来。
你怎么来了!
路弥拉开副驾车门,压低声音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付砚并没有着急,而是慢悠悠把烟抽完才发动了汽车。想你就过来看看;得了吧怎么?不信?哎呀、你这个人行了快走快走!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什么话,路弥忙着赶没写完的报告,把键盘敲得噼噼啪啪。付砚默默开车,嘴里叼着已燃尽的烟头。驶上长江大桥的时候,他又要抽出一根,路弥头也不抬:不许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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