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子的心真是太坏了。”李清婳忍不住再次低声感叹。
然后,她就看见本该刻着戊字的地方被墨绿色的绸缎挡住。她抬起头,一道慵懒的目光此刻正餍足地将她收在眼底。
李清婳吧一声坐在了地上。
完了。
林揽熙都恨得咬牙切齿了,怎么还多了一个背后说人坏话的毛病?可一瞧见李清婳那怯懦的模样,加上水灵灵的一双眼眸,登时什么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起来。”林揽熙咬牙道。地上凉你不知道啊。
李清婳双手拄着地面稍稍用力,起了身,却是啪一声又靠在了书架后头的墙面上。本想往后躲来着,忘了后头没有路。
林揽熙看了看她沾了灰的十根纤纤手指,气恼道:“你怕什么。”
李清婳越害怕,声音就越软糯生娇。“没,没什么……问林夫子的安……”
她不说,林揽熙都忘了自己是个夫子。他清清喉咙,又将衣袍抻平,重新看向李清婳道:“你方才说谁的心坏了?”
李清婳看着林揽熙微微上挑的眼尾,感觉到一阵缺氧,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见她的脸颊红得跟宝石一样,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林揽熙又急又气,不由得凑过去半是解释半是气愤道:“那个孩子欺负别人,我才出手教训一二。什么就心坏了?我是那种莫名其妙欺负小孩子的人吗?”
你不是吗?李清婳想问。可他的声音低哑,温热的气息几乎扑面而来,自己的一双眼眸又被他的视线深深裹挟着,一点都动弹不得。她越发不自在,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
林揽熙看着她渗出血丝的粉唇,心下一痒,赶紧往后退了一步,调整了呼吸道:“你为什么不去上课?”
李清婳迟疑。
林揽熙便摆出夫子的架势。“答夫子话。”
“我……”李清婳不太会撒谎,又出于对夫子的尊敬,便直言道:“表哥说不让我去国子学府读书了。”
听见这个答案,林揽熙竟莫名平静下来。至少,她不是为了躲着自己才不去的。他的心里有些松快。
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消失。林揽熙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尽量不让她的身子贴紧冰冷的墙面,而后方才悠悠然开口道:“李清婳,你这辈子原来是为了你表哥而活啊。”
“当然不是的。”李清婳下意识地反驳道。可她反驳完,便见林揽熙一双魅惑的目光带着审视意味地看向自己。
她垂下头,鸦羽般的睫毛轻抖,贝齿却渐渐从粉唇上松开。
见她放松下来,林揽熙越发沉稳,牵着小妖孽的思路继续道:“那既然不是为了他而活,那就是为了自己而活了?”
李清婳乖乖点头。
林揽熙笑笑,“如果只考虑自己,你想想你去国子学府为了什么?”
似乎这一刻他真的像一个夫子。李清婳越发放松下来,认真答道:“我去国子学府是为了读书的。我喜欢读书。国子学府里头夫子讲学另辟蹊径,针砭时事,是惠光书院里头学不到的视野……”
林揽熙没再说下去,只是静静听着。这样的时光弥足珍贵。林揽熙回头想想,他从前竟很少与她这样静下心说说话。
唯一的那一次,还是在惠光书院喂鱼的时候。
其实也不必林揽熙再说什么。李清婳自己说完,便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的人生,从来不是为了徐铭洲而活。去国子学府读书,虽说曾经是为了徐铭洲,但其实更多的也是为了自己。
她喜欢读书。
想到这,李清婳的心情轻快了许多,复抬眸看向林揽熙,见他俊美的脸庞上带着难得的沉静,一双魅惑世人的双眼也懒懒锁在地面上。婳婳觉得可能他的心情也不好。
于是投桃报李地问道:“夫子今日分明有课,怎么也没去国子学府?”
因她关心自己,林揽熙的唇边带了丝雀跃。可又因她根本看不出自己的心意,林揽熙气得咬咬牙。但那双鹿眸眨巴眨巴的,林揽熙最后还是投了降,随口编道:“有人说我的琴弹得不好。”
李清婳的眼神却忽然变得认真起来。她看着林揽熙的双眸,一字一句地用一口吴侬软语道:“林夫子,您是我见过琴艺最为Jing湛的人。如果有谁觉得您不好,那一定是他不对。”
……
日光洒在厚重的书架上,青泥墙上只有疏落的光斑。她站在眼前,一袭桃晕锦衣,双眸微微泛着同样的娇俏红,眼里shi漉漉的,一本正经地用世间最软的一把嗓子夸自己好。
林揽熙不可把持地陷了进去。
他终于明白,那欺负黄豆芽的男孩说得没错。欺负就是喜欢。他从看见李清婳的第一眼,大概就喜欢上了。
哪怕此刻李清婳正在用眼里的无辜与淡然告诉自己,她对自己毫无情愫。林揽熙觉得这也不要紧。对她,自己有的是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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